第十七回 寡欢

    ＂云将军不去巡防，倒有雅兴在此赏灯？＂燕卓廷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，目光在云恒和秋意浓之间来回扫视，最后定格在秋意浓微微泛红的眼眶上。

    云恒神色如常，拱手行礼：“魏王殿下，今日下官并不当值，只是路过此地，见有人群sao乱，便过来查看一番。”

    燕卓廷冷笑一声，目光如刀：“哦？是吗？那倒是本王多心了。”他说完，转向秋意浓，语气瞬间柔和下来，“表妹，你怎么在这里？这秋夕盛会人多杂乱，若是出了什么意外，本王如何向姑母交代？”

    秋意浓低下头，声音轻若蚊吟：“表哥，我只是出来散散心，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意外。”

    燕卓廷微微眯起眼睛，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悦，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。他伸手轻轻扶住秋意浓的手臂，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：“既然散心也散得差不多了，本王送你回府吧。这外头风大，当心染了风寒。”

    秋意浓心中一紧，下意识地看向云恒，却见他神色淡然，目光早已移向别处，似乎这一切纷扰皆与他无关。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攥住，疼痛难忍，却又无法挣脱。

    “表哥，我……”秋意浓张口欲言，却被燕卓廷温和却坚定的声音截断。

    “意浓，听话。”燕卓廷的语气依旧柔和，却透露出不容抗拒的威严。他转过头，目光冷淡地看向云恒：“云将军，既然你携美同游，本王就不多留你了。告辞。”

    云恒抱拳一揖：“下官先行告退。”言毕，他转身与江茉晗并肩而去。

    秋意浓目送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，喉间泛起腥甜。她垂眸盯着绣鞋尖上颤巍巍的珍珠，那点莹白在暮色里忽明忽暗，像极了她此刻摇摇欲坠的心绪。

    燕卓廷注意到她的恍惚，眼中闪过一丝阴霾，但很快被他压下。他轻轻捏住她手腕，语气充满柔情：“表妹，我们走吧。”

    秋意浓回过神来，勉强挤出一丝笑意：“是，表哥。”

    两人并肩离去，燕卓廷的马车早已候在路边。他扶着秋意浓上了马车，自己也坐了进去。马车缓缓驶动，车厢内一片寂静，只有车帘外飘来卖花娘的吴侬软语：＂小娘子买支玉簪花罢，保佑郎君永不变心......＂

    燕卓廷偏过头，目光落在秋意浓身上，只见她眼睑低垂，神情迷离，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怒意。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：“表妹，你在想什么？”

    秋意浓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：“表哥，我……我只是有些累了。”

    燕卓廷冷笑一声，松开手，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：“累了？还是心有旁骛？表妹，本王待你如何，你心中应当清楚。若是让本王知道你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，休怪本王不顾往日情分。”

    秋意浓指尖骤然收紧，绞得衣袖泛起细密褶皱。她抬眸望向马车雕花窗棂间漏进的月光，喉间轻轻滚动：＂表哥自幼待我如亲妹，这般情意意浓铭感五内......＂话音未落，眼角已染上薄红，忽而转身直视燕卓廷，＂可你我皆知，这十余年相伴，从未逾过兄妹之界半分。既是如此，我们又何必……继续这段婚约？＂

    燕卓廷握着青玉扳指的手掌蓦地收紧，指节泛起青白：＂你可知自己在说甚么？＂

    ＂表哥以为我仍是垂髫小儿么？＂她突然轻笑，＂去年上元灯节，我赠你双鱼佩，你转手便系在踏雪鞍辔上。你分明对我无半分男女之情......　我们何不解除这段婚约，彼此自由？我不想耽误你，也不想……耽误我自己。＂

    ＂秋氏百年清誉——表妹要拿这些儿戏？＂

    ＂所以表哥宁肯要个摆设！＂

    檐角铜铃被夜风惊动，叮咚声碎在青石板上。江茉晗望着地上两人交叠的影子，忽长忽短地纠缠。琉璃灯影在她睫羽投下碎金，每一步都似踏在悬丝之上。

    云恒玄色披风扫过她月白裙裾，金线绣的螭纹在暗处流转微芒。他忽然驻足，腰间玉珏撞出清响：＂可是在恼方才那位秋姑娘？＂

    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纹——那是云家独有的缠枝莲，针脚细密如她编织了两年的谎言。抬眸时已换上浅笑：＂将军说笑，茉晗岂是这般小性之人。＂

    穿过朱雀桥时，河面飘来零星的莲花灯。她望着那点暖光被漩涡吞没，突然开口：“将军，其实，我之前说自己是个孤女，是欺骗你。”

    云恒解下披风裹住她单薄肩头，“若是事关你的身世，我早已知晓。”

    江茉晗闻言，猛地抬头，眼中满是错愕与不可置信：“你……你早就知道？”

    云恒点了点头，目光温和深邃。

    此刻，他终是悟透，江茉晗究竟为哪般情愁而终日郁郁寡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