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东海霸王擂

    “渤海之东，不知几亿万里，有大壑焉，实惟无底之谷，名曰归墟。”

    传说：归墟之上漂泊着五座仙山，名为岱舆、员峤、蓬莱、方丈、瀛洲。山中草木异于凡属，枝头多生金珠玉璧，使人炫目；灵禽走兽通体雪白，望之如冰雪堆成。无数仙人居于仙山之上，时而行云御风，时而乘奔雷流霞，往来仙山之间。后来，仙山之中的岱舆、员峤因故漂至北极，岛上仙人各自离散，海上只余蓬莱、方丈、瀛洲三座仙山。

    至秦皇一统天下，派遣徐福出海，欲寻长生不老药。徐福久久不归，秦皇遣人询问鬼谷子。鬼谷子为避此祸，携弟子出海，海天之间忽现一线陆地，云雾缭绕，仿若仙境。鬼谷子告诉众弟子：此处便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。上古之时，驮着仙山的巨鼍被龙伯国巨人钓走，仙人们就此流散，岛上宫殿倾颓，奇花异草不再，蓬莱岛也于海上漂流，此时再现于人间，看上去已与普通岛屿无异。

    一行人登岛后，发觉此岛早被凶兽恶禽占领，虽然鬼谷子一行人身怀奇技，亦折损连连。一年后，蓬莱岛的大部分凶兽被制服，再次成为宜居之地，而岛上也只余三名弟子。当三人去鬼谷子闭关的山洞禀告时，却发现师尊不见踪影，只余贴身长剑“名非名”与一本无字天书。三人中，擅长医毒之术的师兄扬帆远航离开蓬莱岛；擅长布阵的师兄染病，将自天书中领悟的心得交给小师弟后离世；小师弟方铮将自己与师兄的心得整合在一处，命名为《尚水宝典》。此后，蓬莱岛逐渐吸引了许多海民至此定居，时值秦末大乱，亦有不少隐士前来投靠。蓬莱方家之名渐渐在东海流传。

    乾元元年初，东海广发侠客令，吸引了大量中原武人来此。同时，第十四届东海霸王擂也在鲲鹏岛召开。按说这霸王擂原本是每十年举办一次，如今提前召开，也是局势所至。

    陆暗生和乐临川踏上鲲鹏岛的港口时，便见到诸多武林人聚集于此，一番熙熙攘攘的景象。

    早在来时的路上，乐临川就对这霸王擂心痒难耐，准备假托渤海国绳池剑宗之名报名参加。此时他一身锦绣武服，头戴赤纹抹额，斜系着小披肩，背负长刀长剑，一副贵公子做派，在客栈里挑了间上房入住，已然将他们到东海要办的正事抛在脑后。陆暗生与他约定每日戌时一会，自去搜寻情报。

    初选战时，乐临川果然于擂台之上崭露头角，吸引到不少目光。不单如此，他还四处约战各路好手，有不少武者都折在其刀剑之下。

    这日傍晚，陆暗生结束了在海空之间的游荡，提前归来，见得许多江湖人聚集在客栈附近，细细听去，却是这些人看到初赛时的擂台战况，想要结交乐临川。如此高调行事，只怕会引起有心人怀疑……不过陆暗生自会将诸事安排妥当，于是也放任乐临川胡闹。

    霸王擂紧锣密鼓地展开着，很快就到了八强赛之日。乐临川亦进入八强赛，正对上蓬莱前门主方艺之子、灵逸君方皓。

    一旁有人报幕：“蓬莱方皓，对战渤海国乐临川！”

    方皓是谦和君子，平日与同门切磋也点到即止，不喜与人争锋，此时彬彬有礼：“请乐公子——”

    “少废话！”乐临川抽刀拔剑，纵身而上，瞬息间穿过了大半擂台场地，向着方皓所在位置袭去。方皓用的乃是双剑，只一个照面，乐临川就击落对方一剑。

    方皓步调被打乱，只余一剑在手，吃力接下乐临川的招式。刀剑锵击之声不绝，蓬莱门主望着下方擂台情景，于看台上眉头紧皱。

    在被动抵抗数招后，方皓终于寻了个空当，本想转守为攻，不料被乐临川以刀剑合力绞住剑身。乐临川手中刀剑两下相错，一股大力袭去，立时将方皓击翻在地，白衣飘飘的蓬莱公子形容狼狈，一连翻滚至场地边缘，负伤难起。乐临川仍不放过对手，旋身扔出手中长刀，刀锋直冲那仰卧在地的方皓而去。

    蓬莱门主见状担忧起身，而蓬莱小公子方子游已跃下看台，在千钧一发之际挑开了那意欲杀人的飞刀，一手匆忙试探方皓脉息，一边以内劲cao控长刀向着乐临川的方向飞旋而去，乐临川掐诀荡开长刀，刀锋插入擂台石面半尺有余。

    乐临川轻蔑哂笑，挑衅一般望着东海三家看台的方向：“切，蓬莱方家也不过如此。”

    蓬莱弟子带着担架赶到，小心将方皓抬走，方子游立在一侧回望乐临川，面上是掩不住的怒意：此人太过无耻，众目睽睽之下趁人之危欲下杀手，简直视东海三家威严于无物。

    乐临川离开擂台时，周围观众议论纷纷，此前押注的赌徒捶胸顿足，谁也没想这乐临川如此狠辣，竟在场上将蓬莱灵逸君打个半死。

    赛后，东海三家子弟前去探望负伤的方皓，方子游与尹拓几个思来想去，决定暗中调查乐临川的来历。

    岛岸某处隐蔽角落，有海寇打扮之人与乐临川接头，陆暗生捡了几块扁平的石头，在海边无聊地打水漂。

    “乐公子，这些日子闹的动静挺大啊，我听说蓬莱长公子方皓现在还没醒呢！能下狠手，是做大事的人。”其中一海寇阴测测道。

    乐临川不耐烦：“突然找我们来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还是这么冷冰冰的，我们和你老爹月泉淮交情可深呢，要不是他出面，你们能搭上我们的船来东海吗？”

    “有事快说！”

    “你这小子，干爹就不是爹了吗？月泉淮还真是养了个小白眼狼。小小年纪脾气还挺暴！这段时间你闹得太大了，我们兄弟们正在谋划要事，你小子行事收敛点。打伤了蓬莱的公子没什么，被三家查起来怎么办？坏了我们的大事，月泉淮也保不了你！”

    乐临川怒道：“敢威胁我！就你们几个？还不是我的对手。海龙会的事我管不着，我怎么做事也不用你教我。滚吧！”

    陆暗生回头望了这边一眼，随手扔出一枚石子击中海鸥，传来“嘎”的一声怪叫。

    海寇们掂量着，觉得自己这方的确差点意思，“你！你以后可别落到我手上。”匆忙离去。

    乐临川嘟嘟囔囔：“哼……一介小贼……”

    “有人偷听。”陆暗生拍拍衣角的沙子，走近提醒。

    乐临川诧异四顾，没发觉有什么其他人在旁。

    “唔，准确地说，不是人偷听，是鸟偷听。”陆暗生拎起一物：“想吃烤海鸥吗？”

    次日，四强赛如常展开，在蓬莱门主的指示下，并没有对前日发生之事多做追究。

    这一场，乐临川对上的是云游剑客韩况。

    乐临川右足点地，踏步上前，左手剑锋去势汹汹，却被韩况后仰躲过。右手刀锋立即接上，长刀与韩况所持剑身擦过，迸溅出片片木屑。

    韩况从容不惧，反手以木剑格挡，绝大力道一时难消，使得乐临川不得不后退两步，身形回转一周来卸去那剑势。借着转身的动作，乐临川持剑俯身一扫，却被韩况跃起躲过。韩况跃起之时足尖点在乐临川手中剑身，身形转瞬之间出现于乐临川后方。乐临川亦闪身回旋，二人在场中的位置于几息之间互换。

    回忆着方才剑上传来的力道，乐临川暗自吃惊，对方敢拿着一柄木剑参加高手云集的霸王擂，身手的确不凡，“有趣，果然有趣！”

    乐临川一跃而起，刀风剑影如雨点般袭去。韩况横剑，双掌贴合剑身，格挡刀剑合击。二人相持不下，乐临川效仿方才韩况动作，提身踩上韩况横持的木剑，于空中翻转，向韩况胸前踹去。韩况抬臂去挡，向后连退几步，面上神情亦变得认真：“唉，真麻烦。”

    两人再次迎上，连过了数十招。双方身影闪动，互不相让，都在寻找彼此的破绽。乐临川从对方的身法间，看出了风云与海浪的影子，结合近些年来武林中流传的一些与东瀛剑魔有关的轶事，心中大概有了几分推断。

    而此时，韩况也已然找准机会，在乐临川再次举刀横切时，抬手去抓对方的手腕。熟料那过往经验里百试不爽的招式此时突然失了效用，乐临川仿佛早有预料般，主动将长刀掷出，换来行动上的最大自由，躲过他这一手擒拿的同时，自身亦回到中场。长刀以诡异的弧线绕着韩况打了个旋儿，使其不得挪转。

    就在这数秒的间隙过后，乐临川已然蓄起澎湃内力，剑气由中场向四周席卷而去，犹如连绵崇岭。韩况影若游风，丝毫不受影响，左右腾闪躲过那连绵剑气。

    耽误了这许久，观众台上，陆暗生已向着乐临川使眼色，他们此来东海毕竟不是为了比武，仍有要事待办。

    韩况的身法与招式着实精妙，与其过招之时获益良多。乐临川暗道可惜，但也不得不抽身离开。他不欲与韩况继续耗下去，果断调动灵力，以幻念侵入对方神识。

    恍惚之中，韩况眼前出现了一道浮影，脚下步法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。下一刻，纵横剑气再次贯穿全场，犹如汩汩泉流，混元内息伴随着剑气透体而入，韩况猝不及防之下踉跄弯身，一口鲜血自嘴角溢出。

    乐临川抬手招回此前掷出的长刀，重新将刀与剑收入鞘中。

    “渤海国乐临川胜！”

    观此场景，看台上，方子游恨恨捶腿。

    而诸多普通看客聚集的观众席上，也同时爆发了喝彩与谩骂之声。这情景不必多说，定是那些下注豪赌的看客各有输赢了。

    乐临川离开擂台，身影融入周围人群，就此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又过一日，举行半决赛之时，乐临川依然没有出现，于是当作弃权处理。没过多久，会场众人就收到周天屿遭遇海寇袭击的消息，霸王擂被迫中止。此后，海龙会大举攻岛，方、尹、康三家弟子共同御敌，终于将海龙会一举剿灭。然而，东海之上，仍有危机涌动……

    茫茫海面，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自渤海国启程，向着东海驶去。雪白巨隼落于桅杆，啸雪准确无误地寻到了渤海国众人所在的船队。

    月泉淮抽出情报，细细读了，对东海局势又增几分判断。

    去岁与狼牙合作的商会乃是由九天之中的朱天君所控制，而这“朱天君”却是祆教长老伊玛目假扮，真正的朱天君卢延鹤早就不知所踪。近些年来，九天内部不稳，月前于东海密会，又提前举办霸王擂，也有一层是为培养下任苍天君做打算。不过，九天内部如何折腾于他无关紧要，月泉淮更关心的还是古修士与青铜鼎的线索。

    蓬莱作为传说中的仙家遗留之地，留藏着大量孤本典籍，这其中就很有可能包括了古修时代的秘密。

    当初，他自东瀛返回月泉宗后，不忘寻找浮丘岛踪迹。多方探寻下，也曾想过从东海入手，毕竟那里在传说中曾为“仙人”也就是实际上的古修士之居所。一个偶然的契机，他结识了香巫教之人：悉达罗摩与尤珈罗摩，就此与香巫教合作，劫狱冰火岛，救出了当时的金巫曼丹罗摩，并网罗从冰火岛救出的囚犯，建立了只忠于他一人的血月众。

    十余年前，他以宫傲为内应，结合东瀛阴阳师的咒术，给蓬莱前门主方艺下毒，致使其神智错乱，以致蓬莱不得不请出了代门主。此后，他又派遣月泉宗弟子蒹葭潜伏入蓬莱门中，为的就是趁乱窥探这些古修后人所掌握的秘密，甚至借阴阳术控制方艺，以其为傀儡……可惜蒹葭身份暴露死于蓬莱九辨馆，此事不了了之。如今再至东海，也算故地重游。

    渤海国船队提前到达事前约定好的岛屿时，陆暗生正在给啸雪顺毛。这些天它往返来去，虽然食用了陆暗生喂给它的丹药，但也着实辛苦了些。大船在水湾处停泊，月泉淮轻点几步飞下船来，周身没有沾上半点海水和沙砾。

    “义父！”陆暗生欣喜上前。

    “月泉宗主。”谢采亦携手下前来迎接。

    众人远途而来，在岛此稍作休整，只待三日后的那场大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