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四岁的一天:正午
十四岁的一天:正午
【七一】 “当时我们每个人都砸了,总不能算老大一个人的,”那天的圆脸男企图躲着我走,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,怎么可能追丢,“眷仔还年轻,去了也是少管所,不会坐大牢的,这事你就别管了。” “好了好了,别再找我了,真的别找我了,你都耽误我事了!别烦了,小娘们这么小就这么找事儿。” 我当然是帮不了席眷什么的。连舅舅都知道,马四明会死是因为得罪了这一片的老大,因为他当年教书说错了话。但是他不知道被抓进去的就是那天他见到的小流氓,好像在他脑子里,我就是那个喜欢学霸,勾引学霸,搔首弄姿,水性杨花的坏女孩。 孙老师说大家成绩普遍下降很不好,让大家打起精神来学习。我却觉得很正常,毕竟少了一个老师,而且是一个大家都很喜欢的科学老师。新来的科学老师把课讲得糟透了,连班里的学霸都打算只听辅导班的课。 晓婷,晓婷。他会下地狱的,你在天堂不会遇到他,我向你保证。我在草稿本上写她的名字。气温逐渐升高,雨季终又再来。教诲和雨声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差别,只是一种背景音。我只管埋头写她的名字,好像如果不这么做的话,我会把她忘掉。这些日子我的记性变得越来越差,好像有越来越多的东西被我忘掉了,但是我没有在意,也不敢在意。 我叫司一可,今年十四岁,初二,学校是希城十中。 从小到大,我身上就有一个秘密,我不能把它告诉任何人,那就是我爱我的舅舅,司虹飞。他长得特别帅,比很多电影里的男明星还帅,只要他走在街上,所有人都会回头看他。他有一双迷离深情的眼睛,看谁都含着笑,“如沐春风”就是如此。虽然我和他有血缘关系,但我实在太喜欢他了,所以我借着自己孤儿的名义赖上了他,勾引了他,光明正大地占有他。他是我的唯一,我一无所有,决不能失去的就是他。所有我们之间的障碍,都会被我铲除。除了他,我不爱任何人。 “嗯,小可最近越来越乖了。”他对我向来满意,在我这些年的努力下,对我越来越满意了。我掌握了很多性爱技巧,不仅远超我的同龄人,就连会所里的坐台小姐也比不上我。而且舅舅说我天赋异禀,是他认识的所有女人中最符合他心意的,因为我是他亲手教出来的。我是他的学生,也是他的孩子。他喜欢作为园丁,让花朵在他手下绽放的感觉。 但是,舅舅是一个花心的人。他和学校里的孙老师很暧昧,孙老师是我的班主任,教英语,但是教书水平只能说过得去。虽然她很负责,但是她并不擅长当班主任。据说她家里某个亲戚是大官,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?舅舅并不喜欢她,因为她长得并不美,身材也一般。虽然我觉得她很会穿衣服,但是衣服是用来脱的。舅舅喜欢给我买裙子,就是为了让我穿着整齐,再脱给他看。 而且舅舅周末会去电脑城。他说是去帮朋友干点活,挣点兼职。“不然这点工资怎么够养你呢?”他说。但是他晚上很晚才会回来,我知道他肯定是跑夜店或者会所了。他的朋友很喜欢收集美女,说要把半个希城的女人都cao了。当时舅舅坐在旁边,冷冷地看了他一眼:“还有孩子呢,嘴巴放干净点。”他的朋友顿时偃旗息鼓。舅舅从来不会说这些话,但是美女总爱倒贴他。他只要一个人坐在吧台上,她们就会端着酒杯走过去,一杯又一杯,敬他敞开的衬衫领口,沿着他的胸膛一路向下,滑向他的皮带,匍匐在他脚底。 但我没想到他会在电脑城认识一个女大学生。许宜佳抱着电脑进门,为了一篇急着要交的论文。不过,那篇论文甚至没有我第二天的数学作业着急。因为她在店里待到舅舅他们下班,还把茶水打翻在舅舅的胸口,她说衬衫脏了,要帮舅舅洗掉。一来二去,舅舅就去他们学校帮她的室友修电脑了;真不明白她们四个人的电脑为什么会轮流坏一遍。 总之,她的目的达成了:舅舅成功被她勾引,甚至和她发生关系;而她立刻顺杆上爬,借怀孕之手强迫他与她结婚。幸好这一切都被我发现了,我已经巧用手段发现了她的秘密,而且强迫她流产。她已经不再具备威胁性,至于舅舅其他的暧昧对象或者偶尔的床伴,也不可能会是我的对手。我最喜欢舅舅,我想要他就一定会得到。狮子搏兔亦用全力,从小我就知道。 大巴没有高铁平稳,却比高铁便宜得多。高速两边的风景十分类似,不一会就能看得厌倦。阳光透不进来,因为窗帘已经被舅舅拉上。这回换他坐在靠窗的位置,连续的奔波赶路已经让他精疲力尽。 每次带我回外婆家,他都买的大巴。没想到即使是打算带着怀孕的佳佳姐,他也没有带她坐高铁的打算。 “佳佳姐呢?”那天等在家里,我佯作不知,手却志得意满地揣在口袋里,那份流产报告甚至有点被我的焐热了,纸面捏起来似乎变得更加柔软。 “……她不来了。”舅舅说,“算了,你和我回去吧。见见二老也好。” 我开心地回房间拿来我的书包,舅舅难得语气温和:“衣服和作业都带上了?” 怕他发现我早就准备好了,于是我假装惊讶,又回房间抱了两件内衣出来,却只撞见他波澜不惊的眼。以前他看到我系着蝴蝶结的这套白色内衣都会笑,这次没有。我把内衣收进书包里,牵着他的手穿鞋。 “佳佳姐怎么不来啦?”我问,笑眯眯地凑近他的耳边。 舅舅蹲在我身边帮我系鞋带,闻言头也没抬:“不来就不来了呗。” “她该不会是和你分手了吧。”我说。 他没说话,沉默地拍了一下我的小腿,于是我把另一条腿也递到他面前。 “还是我和舅舅最要好。”我说,凑过去亲他的侧脸。 “以后少说这种话,”他偏过头去,躲掉了我的吻,“也不要这么做了。” “啊?”我吓了一跳,连忙跟着他起身去拉他袖子,“明明你们已经分手了?” 他没有理会我,径直开门走出去。 “舅舅!” 我一路追,他都没有理我,只在我差点走错方向的时候拉了我一次。候车室里我绕着他转圈,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好奇地看向我们:“你们是兄妹啊?” 舅舅也就比我大十二岁而已,像兄妹也没什么奇怪。我一屁股坐在舅舅腿上,他不满地哼了一声,推了推我的背示意我下去。我自然假装没看到,故意挺了挺胸,笑嘻嘻地看向那个中年路人:“你觉得我们像兄妹啊?” “很像啊。”对方果然说。 “嘿嘿,我们是不是很有夫妻相。”我说。 中年人看向我舅舅,我舅舅打了一下我要去拉他的手,这次眼神严肃,我害怕得放下手,从他身上起来。 “孩子玩闹,别当回事。”舅舅说,“我jiejie的女儿。” “外甥像舅哈,”对方一脸了然,“童言无忌,我女儿也差不多这么大。” 他女儿口活肯定没我好。我不满地坐在一边,听他们聊天。好无聊,怎么还不发车。又要回外婆家了,我不想回去,但是总比他带着许宜佳回去,留我一个人在出租屋吃外卖强。 “舅舅,”我打断他们,“这次放假小姨妈回来吗?” “她?她不会回来的。”舅舅说。 “端午她也不回啊。”我不满地嘟嘴。 “不回就不回呗,她那么忙。”聊到娶媳妇的彩礼,对面那个中年人明显激动坏了,舅舅打发了我,依然在和对方讨论。讨论什么啊,舅舅是不会娶媳妇的,毕竟舅舅和外甥女是不可能结婚的,能不能别聊了。 “舅舅……” “等会再说。” “舅舅!” “再吵送你去小姨妈家里。”他撂下一句话,回头继续和对方聊买房买车的事情了。 我打了个哆嗦,缩进座位里。 路上时间漫长,我假装靠着他睡着,等他的呼吸声逐渐均匀,车上也没有别的动静,才慢慢坐起来。书包里除了衣服和象征性携带的两本作业,还有藏在夹层里的零钱。我攒了一些钱,就等此刻。 从希城回外婆家的大巴,会在一个服务区中途停靠十五分钟。而那个服务区有药店。我下车就往药店狂奔,舅舅还在车上睡着。药师问我几岁,我没有隐瞒,但说是我姐要用,她现在在厕所里。药师大概见怪不怪,只是细细叮嘱起来。见我对那个显示怀孕的样本感兴趣,大概是想多讲几句,没想到被我抓了样本就跑。她喊了两句,没有追出来,当然也追不上。我算准时间,把买来的验孕棒放进书包里,无人发现。舅舅短暂地醒来,问我了一句几点,又睡过去。大概除了我,少有人见过他许多姿态的睡颜。 舅舅只是告知外公外婆他这次回家来看他们,但是并没有说他会带女朋友过来,所以他没有带,家里也没人意外。一进门,外婆就开始指挥我进厨房帮她布菜,舅舅轻飘飘一句她还需要写作业,把我摘走。外婆无奈地叹了口气,转身回厨房去。外公还要晚些才会回来,我跟着他上楼,贴着他的腿挨挨蹭蹭。 “别闹。”他说,避开了我,“回你自己房间去。” 我一步三回头地往楼上跑。这本就是我外公外婆留给舅舅的房子,给我家和小姨家各留了一个客房。小姨几乎不回来,我家如今也只有我一个人。但是我不喜欢那个我父母睡觉的房间,我喜欢外婆家顶楼三角形的屋檐。我背着包往上跑,来到阁楼门口的时候却停了。 呼吸放得很轻。我擦了擦手心的汗,终于鼓起勇气打开门。灰尘扑面而来,阳光从狭小的窗户透进来,窗台底下是那架破损的望远镜。 背包放在床头,我把罩在床上的旧床单扯下,扔在地上。望远镜还躺在那里。 抱着旧床单下楼的时候,我看到舅舅靠在二楼的窗台抽烟。他明明已经戒烟很久了。我小心地朝着他靠过去,安静地站在他身边。二手烟飘散在空中,满是烦闷的气息。“可能又要下雨,”舅舅看着天色,抓过我手里的旧床单,“这个还是先别洗了,等天晴了再说。”我点点头,布料从我怀中抽走。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这张床单,记不记得我的第一次了。 烟头扔在地上,他弹了弹指尖的烟灰,手下意识按在我脑袋上,很快又放开了。 “快回去吧,”他说,“如果外婆叫你干活,你来找我。” 我去牵他的衣角,小小声:“我想和舅舅做。” “自己玩。以后,舅舅都不会和你玩了。”他说。 我看着他手里的床单,忽然多了几分不甘心:“我不答应。” “别闹。” “如果舅舅不来和我做,我就告诉外公外婆。”我说,低头开始脱裤子。 他立刻抓住我的手:“司一可,别发疯。你能不能做点成熟的事?” “我已经很会舔了,这还不够成熟吗?”我去甩他的手,没甩开,“你弄痛我了。” 他放开手,没好气地看着我:“我知道你做了什么。为什么逼许宜佳流产?” “为什么?”我觉得我的肺都要胀起来,“你为了那个女人抛弃我,你还问我为什么?” “我为什么要抛弃你?我又没说不养你,”他的话语也变得冷硬,“我对你还不够好吗?我没把你扔在这,也把你从你小姨妈家捞出来了。” “可是你要娶她,你还打算和她给我生个meimei!” “那又怎么样,你以为你有可能嫁给我吗?”他说,眉毛挑了起来,“司一可,你对我来说和这条床单也没什么区别。我说不要就可以不要,你认清楚你的身份。”那条床单在他手里扬了扬,松散地落在地上。那双手曾经如此细致地抚触我的身体,也带给我伤痕印记。我气得发抖,朝着他的背影大喊:“你别后悔!” 他头也不回,旧床单拖在地上,像一条蜿蜒的蛇尾。